桑莲居牧溪法常随笔点墨,意思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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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中国滚滚历史尘埃中,几乎销声匿迹。元代吴大素《松斋梅谱》说得较多,可是,这本书在中国已亡佚,仅有日本保存手抄本。也不记载生卒年月,寥寥数语,不到两百字:
“僧法常,蜀人,号牧溪。喜画龙虎、猿鹤、禽鸟、山水、树石、人物,不曾设色。多用蔗渣草结,又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缀。松竹梅兰石具形似,荷芦写,俱有高致。一日造语伤贾似道,广捕而避罪于越丘氏家,所作甚多,惟三友帐为之绝品,后世变事释,圆寂于至元间。江南士大夫家今存遗迹,竹差少,芦雁木多赝本。今存遗像在武林长相寺中,有云:爱于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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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
纪录片隐身东瀛的瑰宝第三集找回牧溪
论法常绘画艺术的特质
□海慧
南宋画僧法常一直不为国人重视,常受贬斥。
元庄肃《画继补遗》云:“僧法常,自号牧溪。善作龙虎、人物、芦雁、杂画,枯淡山野,诚非雅玩,仅可供僧房道舍,以助清幽耳”。
元夏文彦《图绘宝鉴》亦云:“僧法常,号牧溪,喜画龙虎、猿鹤、芦雁、山水、树石、人物,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装饰。但粗恶无古法,诚非雅玩”。
但他却对日本水墨画之发展产生巨大影响,被誉为“日本画道之大恩人”,他实开后世禅僧文士禅画艺术之先河。
[宋]牧溪松猿图
绢本水墨.3x99.4cm日本东京大德寺藏
明项元汴亦为法常翻案说:“其状物写生,殆出天巧。不惟肖似形类并得其意。京爱不忍置,因述其本末,以备参考。”
自13世纪以后,日本先后出现了如拙、周文、宗湛、雪舟、雪村、秋月、宗渊等众多的禅师兼画师。如画僧如拙奉法常等为宗;道释画家默庵灵渊因追慕牧溪,曾历访中国五山,模仿法常意到笔到而被封为“再生的牧溪”;将军的御用绘师宗湛因酷爱法常而号“自牧”。有些日本画家的作品风格就被视为“和尚样”,即“牧溪样”。
[宋]牧溪蚬子和尚图纸本水墨日本东京日野原家家藏
[宋]牧溪老子图
纸本日本冈山县立美术馆藏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如此评价法常:“牧溪是中国早期的禅僧,在中国并未受到重视。似乎是由于他的画多少有一些粗糙,在中国的绘画史上几乎不受尊重。而在日本却受到极大的尊重。中国画论并不怎么推崇牧溪,这种观点当然也随着牧溪的作品一同来到了日本。虽然这样的画论进入了日本,但是日本仍然把牧溪视为最高。由此可以窥见中国与日本不同之一斑。”至元二十八年(年),法常圆寂,享寿八十五岁,遗像在杭州长相寺中。法常圆寂后,日本的禅画僧还纷纷慕名而来瞻仰的的法相,期以传承他的技艺,其中最有名的如默庵灵渊、可翁。[1]
法常,蜀人,年轻时曾中举人,后从径山无准师范禅师出家,曾因反对奸相贾似道而遭通缉,在浙江绍兴一位姓丘的人家中避难。日本《佛祖正传宗派图》无准师范法脉中有“牧溪、法常”的记载,是以知法常出于无准禅师的门下,与日僧圆尔辨圆(—)同为径山无准禅师(—)之法嗣。端平二年(年),日僧圣一来华从无准习禅,与法常为同门。淳祐元年(年)圣一归国时,法常以《观音》、《松猿》、《竹鹤》三轴赠别(此三轴现还完好地保存在日本京都大德寺内),在日本画坛获得极高的赞誉。由此,我们可以说径山是日本禅画的发祥地。[2]
[宋]牧溪观音图
绢本墨笔淡彩.2x97.6cm日本京都大德寺藏
[宋]牧溪竹鹤图日本东京大德寺藏
一、简当直朴
法常的绘画有一些只是在描绘常见的景物,景物平常、简约,且素静,质朴,没有鲜艳、繁杂的设色,没有浮华不实、花里胡哨的笔墨。正如明朱谋垔在《画史会要》中说:“法常号牧溪,画龙虎、猿鹤、芦雁、山水、人物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费妆饰。”项元汴的题跋亦为法常翻案:“宋僧法常,别号牧溪。喜画龙虎猿鹤芦雁山水树石人物,皆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不假妆饰。余仅得墨戏花卉蔬果翎毛巨卷。其状物写生,殆出天巧。不惟肖似形类并得其意。京爱不忍置,因述其本末,以备参考。墨林项元汴书于天籁阁。”虽然“意思简当”,以前批评他“意思简当,不费装饰。”之语,反而成为了赞颂他之语。“不惟肖似形类并得其意。”即“形神兼备”,这相应于中国画尚“意”的传统,如云:“意在笔先”、“意匠渗淡经营中”。
[宋]牧溪萝卜芜菁图日本三之丸尚藏馆藏
比如法常的《六柿图》,选取生活中六只柿子,也没有特立什么主题,没有使用什么色彩,却给人感觉到墨色丰富而又虚静恬淡。此图可以说是“墨分五色”的典范。在使用绘画工具也不拘泥于形式,多用蔗渣、草结蘸水墨,随意点染。在近代的西方,抽象表现主义大师杰克逊?波洛克也使用棍子浸入盛着通常是珐琅和铝颜料的罐子中,然后把颜色滴到或甩到钉在地上的画布上。禅家言“直心是道场”,作画,率性而为,“任性合道”。
[宋]牧溪六柿图纸本日本京都龙光院藏
虽是平常之物,法常却能表现出其中的不平常。正如禅家所言:道无处不在。禅师有闻钟声悟道,有嗅梅花悟道。《宏智禅师广录》有:“师乃云:心是根,法是尘。两种犹如镜上痕,尘垢尽时光始现,心法双忘性即真。到恁么时,一切脫落去始得。正脫落时,彼我俱不著处所。所以道周遍十方心,不在一切处。箇时不是一切心,箇时不是一切法,所以遍一切处。”[3]如法常师无准师范云:“佛法遍在一切处,一切众生及国土。有世界以光明而作佛事,有世界以香饭而作佛事,有世界以寂默无言无说而作佛事,有世界以梦幻、镜中像、水中月、热时焰、呼时响……如是等喻而作佛事。是故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4]又如唐代青原行思说:“参禅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参禅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参禅后,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于平常处山、水中体悟究竟之理。
[宋]牧溪果蔬图
莫兰迪静物
于平常之物画出不平常,如此节奏、韵律的构图,素雅地用墨,使人不禁想到的意大利著名画家乔治?莫兰迪(-)的画作。莫兰迪一生孤寂、平凡,厮守着生活中的坛坛罐罐,用静物演绎着他所看到的世界的更抽象、更真实的一面。他说:“我本质上只是那种画静物的画家,只不过传出一点宁静和隐秘的气息而已。”被毕加索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画家”的巴尔蒂斯曾这样评价:“莫兰迪无疑是最接近中国绘画的欧洲画家了,他把笔墨俭省到极点!他的绘画别有境界,在观念上同中国艺术一致。他不满足表现看到的世界,而是借题发挥,抒发自己的感情。”
二、高致冲淡
法常绘画质朴、素,空寂,清高雅致。如下两图。评云:“松竹梅兰石具形似,荷芦写,俱有高致。”正是其出世的心境使得他的绘画体现出一种不同凡常的“高致”。如第二张《松树八哥图》,八哥不见其首,右边又大面积留白,画面更显得空寂。
[宋]牧溪叭叭鸟图立轴
纵78.5厘米,横39厘米,日本私人收藏
崇尚佛学,被誉为南宗绘画之祖的王维亦被评为“立性高致”,唐李肇《唐国史补》卷上说:“王维好释氏,故字摩诘。立性高致,得宋之问辋川别业,山水胜绝,今清源寺是也。”如或可说禅画艺术都具有“清高雅致”的特点,作为南宋时期的禅画僧法常继承了南宗绘画的精神。[5]
王维的画以萧疏清淡誉满京华,他的山水诗也是如此。如:“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鸟鸣涧》)“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其诗空灵、闲淡,为“冲淡”之美。
[宋]牧溪芙蓉图
若述“冲淡”美学之源,胡应麟曾说陶渊明“开千古平淡之宗”(《诗薮》)。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陶靖节》以为:“渊明诗所不可及者,冲淡深粹,出於自然。”如其脍炙人口《饮酒》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宋]牧溪鸟荷图藏于日本
唐皎然《诗式》云:“以虚诞而为高古,以缓慢而为冲澹。”晚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之一即“冲淡”。“素处以默,妙机其微。饮之太和,独鹤与飞。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遇之匪深,即之愈希。脱有形似,握手已违。”当我们处于虚静的心境中,体察万物之微妙,使得我们得以融于自然、归复自然,体味淡和自然的无尽之美。当然,我们大可不必说,禅画、诗之“冲淡”美源于老庄哲学,笔者以为禅画、诗因为融于禅,同样自为地显现了“冲淡”之美。
三、清净无相
晚明高僧雪峤圆信的题跋云:“这僧笔尖上具眼,流出威音那边,鸟鹊花卉,看者莫作眼见,亦不离眼,思之。径山千指庵圆信。”威音,即声音有大威势。《法华经》中说威音王佛为多数佛的佛名。《法华经》卷六常不轻菩萨品说:“乃往古昔,过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祇劫,有佛名威音王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劫名离衰,国名大成。其威音王佛于彼世中,为天人、阿修罗说法。……是威音王佛寿四十万亿那由他恒河沙劫,正法住世,劫数如一阎浮提微尘;像法住世,劫数如四天下微尘。其佛饶益众生已,然后灭度。正法、像法灭尽之后,于此国土复有佛出,亦号威音王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如是次第有二万亿佛,皆同一号。”据《妙法莲华经玄赞》卷十本载:“诸佛同名为威音王者,即显说法华之音声,如王之尊胜,有大威势,能令众生获大利乐。”后来禅宗以此佛示遥远的古代,以“威音王佛已前”比喻人类本有的清净本性。所以,说法常的画“流出威音”,即是说他的画显示了禅的心,禅的本质。
[宋]牧溪《潇湘八景图》,藏于日本,有四景遗失,仅存四幅真迹。
由上往下:
1.《烟寺晚钟图》,列为日本“国宝”,藏于东京白金台的富山纪念馆明月轩;
2.《渔村夕照图》,列为日本“国宝”,藏于东京青山的根津美术馆;
3.《远浦归帆图》,列为日本“重要文化财”,藏于京都国立博物院;
4.《平沙落雁图》,列为日本“重要文化财”,藏于出光美术馆。
禅的本质如何?诠显则多样。常被称为“自性清净心”,以无相为相。如《坛经》云:“菩提自性,本来清净。”“《菩萨戒经》云:我本元自性清净。”无准师范语录记云:“结夏小参。无上法王有大陀罗尼门,名为圆觉。拈拄杖,卓一下。云:流出一切清净真如、菩提涅槃、及波罗蜜、干屎橛、麻三斤、金圈栗蓬、蒸饼馎饦,一时撒向诸人面前,一任横咬竖咬。或有一个半个咬得破、透得过。乳峰鼻孔尽在诸人手里,且听诸人横拖倒拽。若咬不破,诸人鼻孔却在山僧手里。一夏九十日,要去不得去。要住不得住。正当恁么时,又作么生出气?”[6]关于无相,《坛经》云:“外离一切相,名为无相。能离于相,则法体清净。此是以无相为体。”“何名‘摩诃’?‘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有边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青黄赤白,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有头尾。诸佛刹土,尽同虚空。世人妙性本空,无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复如是。”无准师范云:“宝公宝山之宝,非青黄赤白等色,亦非大小方圆等相。”[7]
[宋]牧溪潇湘八景·远浦归帆图(细节图)
纸本墨画32.3×.6cm京都国立博物館藏
那既然是无相,有相的禅画何以表现无相之禅呢?这似乎是个悖论。如担当云:“画中无禅,惟画通禅。”实相无相,怎样可以观察到呢?以“法眼观之”——惠洪。王维《雪中芭蕉图》不问四时将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于一景,将雪中芭蕉画为红色,沈括在《梦溪笔谈》中给予了王维极高的评价:“予家所藏摩诘《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其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无相之禅,是见道位菩萨能见,非凡人能见。《大般涅盘经》云:“迦叶菩萨白佛言:世尊!佛性如是微细难知,云何肉眼而得见?佛言:迦叶善男子!如彼非想非非想天,亦非二乘所能得知,随顺契经以信故知。”“佛云:善男子!如汝所问,十住菩萨以何眼故,虽见佛性而不了了?诸佛世尊以何眼故,见于佛性而得了了?善男子!慧眼见故不得明了,佛眼见故故得明了。”有所照见,才能有所表现。是否具备禅画的本质——清净无相,此实为界定是否为“禅画艺术”的真正标准,也可以说是最高的标准。以此来评判,也就可以遏制禅画艺术的滥觞。现在多有艺术家自视自己的作品为禅画艺术,其实不过是野狐禅。或者虽不证得禅,而能随顺禅,创作的作品亦可方便名为禅画艺术。
[宋]牧溪龙图
四、结论
法常的禅画简当直朴、高致冲淡、清净无相。这也是禅画艺术的特质。正如铃木大作所言:“水墨画的原理实际上正是由禅的体验引发而来。东方水墨画中所体现的诸如直朴、冲淡、流泽、灵悟、完美等种种特性,几乎毫无例外同禅有着有机的联系。”[8]何谓禅画?笔者界定如下:随顺禅之画,名为禅画。悟禅之画,名为禅画。后一点才是禅画之真正标准。所谓:“不见禅,何来禅画?”
[宋]牧溪柳燕图
▎海慧,生于年,早年曾学习美术,获文学学士学位;戒幢佛学研究所研究生班毕业,研究方向为佛教唯识学。
参考文献
史宏云:《牧溪水墨画的东传对日本文化的影响》,《文艺研究》,年12期。
王雅茹:《浅析牧溪六柿图的创作意境表现》,《大众文艺》,年18期。
周阅:《日本人心中的牧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