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杨梅的曲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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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杨梅的曲江女

文/汪军

又是一年杨梅熟。

我知道有杨梅的地方，便是有无穷乐趣的地方，我的老家便是。

那是一个叫曲江的小乡村，那儿山不高，丛山连绵，雨水又多，杉木松竹漫山遍野，抬头望去，满眼墨绿；但到了端午节前后，山上野生杨梅便会红得令人眼馋，远远望去就是“飞焰欲横天”，“红云几万重”了。

这是曲江女人们最快乐的时节，她们可以成群结伙地，一路欢歌笑语上山摘杨梅，男人们一概不管，让她们在山巅溪头，林中草地上撒野，真是快活极了。

端午节前后，田已经莳完，农活闲了。曲江女就相邀着上山摘杨梅，她们从不事先约定，只要手头上有闲，一呼就上山，也没有个具体山头，边走边议，说去纸背坑就往纸背坑走，也无需去考证那里的杨梅熟了没熟。

每个人都在腰间跨一个扁篓，扁篓里再放一个挎肩的长布袋，有人手里拿一把弯刀，也有人手里拿一根用竹梢做成的勾子，然后在村头呼一声“摘杨梅罗”，嘻嘻哈哈地就上了山，就像阳雀子似的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男人们说，到了摘杨梅时节，只要听到那个山头上有笑声，走过去就有杨梅吃，这是真的。

曲江的山不高也不徒，上山的小路虽然窄窄的湿湿的，路边的狗尾巴草也会把路遮得严实实的，路滑难行，但于曲江山里的女人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一年里头有一半的日子是在山中滚爬的：放柴、斫木、采山药、摘杨梅、取茶子，只要田间一空闲，她们就会相约着上山。

劳作是苦累的，但山歌是不能少的，静寂的深山，就有了悠扬的歌声，那代代相传的山歌，便是她们对生活的向往，这歌声伴着轻柔山风，一阵阵地在林中回响。

摘杨梅正是唱山歌的好时节。她们爬上杨梅树，各自找一根粗粗的树枝，倚着树杆坐着，像荡秋迁似的边晃边吃着杨梅，就像在动画片里看到的那群猴子偷吃蟠桃那么有趣。杨梅吃够了，该唱山歌了。于是就有一人领唱，其余几人附和。

“山歌好打口难开，杨梅好吃树难栽，米饭好恰田难作，细布好穿丝难裁，哟嗬！”

此时你会发现在对面的山腰上，也有一群女人正在杨梅树上戏嬉着，听到歌声，她们毫不客气回应：

“山歌好唱难起头，木匠难造走马楼，石匠难雕石狮子，铁匠难打钓鱼钩，哟嗬！”

……

率真山歌便伴着那压抑不住的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在两山之间回荡。我想这不是在摘杨梅，这是曲江女人用她们的心灵，用她们的智慧，用她们的身影在织就一幅动人彩锦。

落日西沉，余辉斜照着山头，摘杨梅的女人们踩着脚下的夕阳，踏着遍地的绿草，揣着满心的喜悦回家了。

路边的狗尾巴草摇起毛茸茸花穗扫着她们的小腿，激起这些女人们久藏在心中的情丝。她们掐掉穗头，单拿草茎边说笑边编草戒指，草茎在手上跳跃，花样在手中翻新：棱形花结的，十字花结的、多边扭结成花的……

编完，套上手指，把手指伸出来，或互相夸奖，或相互贬低，这伸出去的手，这夸奖，这贬你，只为着对家中那些男人们的提醒，于是无缘无故的笑声又一阵一阵响了起来，诱出只只山鸡朴楞楞飞起，那漾开的心儿啊就像化不开的晨雾，在整个山林中漫溢。

是的，曲江女人们的日子并不富足，也许有些清贫，然而她们却用一颗乐观的心去捂热日子的清贫，用甜美的歌声去照亮生活的苦难，用绿色的草戒指去弥补出嫁的缺憾。那么所有的苦难也都会因此，而变成她们生命中灿烂的点缀。

我想他们终会走向富有。

-关于作者-

汪军，永新曲江人，现在吉安市商务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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