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记丨幽人清趣,无山水不宜

小窗幽记

结庐松竹之间，闲云封户；

徙倚青林之下，花瓣沾衣。

芳草盈阶，茶烟几缕；

春光满眼，黄鸟一声。

此时可以诗，可以画，

而正恐诗不尽言，画不尽意，

而高人韵士，

能以片言数语尽之者，

则谓之诗可，谓之画可，

则谓高人韵士之诗画亦无不可。

集景第六。

以江湖相期，烟霞相许，付同心之雅会，托意气之良游。或闭户读书，累月不出；或登山玩水，竟日忘归。斯贤达之素交，盖千秋之一遇。

以浪迹江湖、烟霞为伴相期许，把自己托付给志同道合的高雅聚会和意气相投的知心朋友的结伴游学。

有时关起门做学问，数月不外出办事；有时则游山玩水，终日留连忘返。

这种贤明通达、情谊纯洁的朋友交往，大概是千年才遇到一次的事情。

荫映岩流之际，偃息琴书之侧。寄心松竹，取乐鱼鸟，则淡泊之愿，于是毕矣。

当树荫掩映着山岩流水的时候，在古琴和经书旁悠闲地栖息。

寄寓心志性情于苍松翠竹，获取快乐愉悦于飞鸟游鱼，那么淡泊素处的心愿，在这里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凡静室，须前栽碧梧，后种翠竹，前檐放步，北用暗窗，春冬闭之，以避风雨，夏秋可开，以通凉爽。然碧梧之趣，春冬落叶，以舒负暄融和之乐；夏秋交荫，以蔽炎烁蒸烈之威。四时得宜，莫此为胜。

凡是宁静的居室，一定要在房前栽种碧绿的梧桐树，房后栽种青翠的竹子。

房屋的前檐要宽敞些，以便闲庭信步；北面则要用暗窗，春、冬季节关闭起来，以避风遮雨御寒，夏、秋季节可以打开，以通风透凉。

然而栽种碧色梧桐的情趣，还在于春、冬季节树叶都落净了，可以使人晒太阳取暖，从而得到融融之乐；夏、秋季节枝叶茂盛，交相掩映，以遮蔽炎炎烈日，减轻酷暑的威力，这样，一年四季各得其宜，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家有三亩园，花木郁郁，客来煮茗，谈上都贵游，人间可喜事，或茗寒酒冷，宾主相忘。其居与山谷相望，暇则步草径相寻。

家中几亩苗圃，花草树木竞相开放，景色雅致，景色宜人。

有客人来访，就烹茶款待，畅谈京师王公贵族的逸闻，以及人世间可喜可贺的事情，有时甚至于茶凉酒冷，宾主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

其居室与山谷遥遥相望，闲暇时就沿着芳草铺满的小径徒步去寻幽探胜。

良辰美景，春暖秋凉，负杖蹑履，逍遥自乐，临池观鱼，披林听鸟，酌酒一杯，弹琴一曲，求数刻之乐，庶几居常以待终。

在美好的时刻，面对壮丽的景色，或是春暖花开之日，或是秋高气爽之时，手拄竹杖，足踏草鞋，逍遥自在，怡然自乐，

或来到池边观赏鱼儿的游乐，或披荆入林静听百鸟的鸣唱，斟上一杯美酒，弹上一曲清音，不但可以一时快乐无比，差不多也可以此安享天年。

筑室数楹，编槿为篱，结茅为亭，以三亩荫竹树栽花果，二亩种蔬菜，四壁清旷，空诸所有。

蓄山童灌园草薙[tì]，置二三胡床着亭下，挟书剑伴孤寂，携琴弈以迟良友，此亦可以娱老。

建数间小房，用木槿编成篱笆，以茅草搭盖起亭子，以三亩竹林树荫地栽种花果，二亩地种植蔬菜，家中四壁清旷幽静，使人空闲起来。

蓄养几个山童专门浇水除草，自己则在亭下放置几张轻便的坐具，带着经书和宝剑，读书舞剑以消磨孤寂而悠闲的生活，或者带着古琴、围棋，待友人来弹琴对弈，这也是可以颐养天年的良好环境。

一径阴开，势隐蛇蟺[shàn]之致，云到成迷；半阁孤悬，影回缥缈之观，星临可摘。

小路在山间延伸着，时隐时现，其曲折蜿蜒的景象，在云雾升腾之时便朦胧不可分辨了；

半座亭阁，孤零零地悬置于群山之中，在云雾缭绕之中，犹如仙境的飘渺奇观，等到繁星满天的夜间，似乎伸手可以摘取星辰。

盛暑持蒲，榻铺竹下，卧读《骚》《经》，树影筛风，浓阴蔽日，丛竹蝉声，远远相续，蘧然入梦。

醒来命取榐[zhǎn]栉发，汲石涧流泉，烹云芽一啜，觉两腋生风。

徐步草玄亭，芰荷出水，风送清香，鱼戏冷泉，凌波跳掷。

因陟东皋之上，四望溪山罨[yǎn]画，平野苍翠，激气发于林瀑，好风送之水涯。

手挥麈尾，清兴洒然，不特法雨凉雪，使人火宅之念都冷。

盛夏酷暑，手持蒲扇，在竹林中设下卧榻，躺着诵读《离骚》、《诗经》，树影间透过清凉微风，浓荫遮蔽着烈日，树丛竹林间传来阵阵蝉声，由远及近，连续不断，使人在惊喜之中悠然入梦。

醒来，命小童取来梳子梳洗之后，汲取石涧中流动的清泉，烹一壶上品佳茶，独自品啜，顿觉两腋间清风徐徐，有飘飘欲仙之感。

然后漫步草玄亭，看菱角、荷花都已出水开放，阵阵清香随风而来，鱼儿在清凉的泉水中嬉戏，不时跳跃出入水面。

于是又登上东边的高地，放眼四面望去，青山溪流，犹如杂色交织的彩色图画，原野上苍翠欲滴，激越之气生发于林间瀑布，在微风拂煦中吹过水滨。

手中挥动着拂尘，清幽的兴致油然而生。置身于此，不需要佛法之雨露滋润和凉雪普降，就可以使入的尘俗杂念烟消云散了。

山曲小房，入园窈窕幽径，绿玉万竿，中汇涧水为曲池，环池竹树云石，

其后平冈逶迤，古松鳞鬣[liè]，松下皆灌丛杂木，茑萝骈织，亭榭翼然。

夜半鹤唳清远，恍如宿花坞间，闻哀猿啼啸，嘹呖惊霜，初不辨其为城市为山林也。

小小一间房舍被群山环抱，走进园内有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径，两旁绿竹万竿，中间汇合涧水为一弯曲的水池，水池周围竹树丛生，云石嶙峋，

其后是平平的山冈曲折而悠长，冈上古松参天，鳞次栉比，松下都是灌木杂树，蔓草藤萝交织，两旁亭台水榭如翼。

半夜时分，野鹤叫声清厉悠远，使人感到犹如宿于花坞之间，听到猿猴的哀鸣，声音嘹亮凄厉，冲寒惊霜，乍一听来，使人分辨不出是在城市之中还是在山林之间。

文谈闲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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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义交友、素心做人（卷十、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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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节选/陈继儒《小窗幽记》

摄影/文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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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与你，读山读水，学画帖字，描法描色，流光共饮，岁月无凉。愿与你，浅酌梅花，吹雪煮茶，笔砚林良，琴瑟不改。

长按